【黄黑】同一世界 第三章
第三章 边界
灰崎退部了。
灰崎拎着球鞋走向焚化炉的时候，黑子追了出去。然而这个拥有着让他羡慕的天赋的人只是一脸不在乎地告诉他“篮球我玩腻了，就是这样而已”。
看着灰崎毫不犹豫地扬手把球鞋丢进了焚化炉，黑子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双球鞋被烧得劈啪作响，直到灰崎走远，青峰跑出来找他回去训练。
对这件事最来劲的人莫过于经常跟灰崎大打出手的黄濑，为此遭殃的是那天小组对抗赛分到黄濑对面的黑子。黄濑的跑动异常积极，黑子的球大部分都被他断了下来，少数到手的好不容易要投篮，也被黄濑轻轻松松地盖了火锅。
“黄濑君……”黑子累得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太兴奋了……”
“那是当然的啊小黑子！正选位置空出来了吧！我马上就可以成为正选了啊！”说到这里黄濑撇了撇嘴，“虽然不能亲自把那家伙踢下来很不爽，但是不用再跟那种人一个队也不错。”
表情向来瞬息百变的黄濑马上又换上了惯常的笑脸，挽起衣袖摆显了一下发达的肱二头肌。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成为帝光篮球部正选队员了！”
这么说着的黄濑眼中，全是自信满满的志在必得。
帝光篮球部一百多个部员拼死拼活争夺的正选位置，不过是这个天才可以轻易为自己预言的囊中之物。
黑子直接就把手里的篮球朝着黄濑的脸砸了过去，黄濑抬手轻轻松松接下，嬉皮笑脸地说着小黑子我们继续，我浑身都是劲儿使不完啊。
黑子从地上捉起一个球又丢了过去。
黄濑真的很快就成为了正选。
黄濑拿到球衣那天训练刚结束便跑到黑子面前欢天喜地地炫耀了一番。天才君拎着刚到手的帝光正选球衣在他面前左右晃荡，崭新面料散发着绸质亮光，出厂的折痕纵横可数。
黑子给出两句近乎敷衍的肯定，想着自己球衣上相似的痕迹，忽然有种冲动把它马上抹平，好象青峰他们那样显出长期穿着的旧色。可是才穿过没几次的衣服怎么看也和那些相去甚远，倒和眼前的新衣更为接近。所有“崭新”的痕迹，都在提醒他拿到正选球衣的时间十分短暂。
这样一想，黄濑的球衣莫名刺眼起来。
“既然已经是正选了，我很希望黄濑君不要再喊错学长们的名字了。”黑子故意叹了口气，“每次都被连带责任，我实在是很困扰。”
本来还眉飞色舞的黄濑顿时耷拉了肩膀，“才这么些日子我记不住那么多人啊……啊，”黄濑看到走过来喝水的青峰马上转移了视线，“小青峰，来一对一吧！我今天力量源源不断一定能打败你！”
“好啊，”青峰随意把手里的篮球向黄濑一抛，“来吧，你先攻。”
在黄濑当上正选之后，这便成了一军训练结束后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尽管如此，休息中的人仍然会停下手上或擦汗或喝水的动作，把目光投向场中对峙的两人。
第一球黄濑先攻，想加速从右侧突破，没能甩开速度更胜一筹的青峰，他一咬牙，向后跳起，球急急出手，被青峰掐准时机轻松盖掉了。
“你这后仰跳投不行啊，黄濑。”青峰虽语气挑衅，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兴奋和快乐，“我来教教你真正的后仰跳投。”
黄濑脑袋上青筋暴起，反倒扯起嘴角回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让我知道了招数，就算是小青峰也别想能投进。”
青峰笑了笑没回话，背对黄濑不慌不忙地运起球来。黄濑深吸一口气，弯腰屈膝降低重心，眼睛死死盯着青峰的一举一动。
球落在地上的声音均匀有节奏，在场馆里回荡。围观的队友都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球场上的两人。
胜负就在一瞬间。
青峰突然快速运球换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绕过了黄濑。黄濑反应极快，紧贴着追上去，青峰却趁着黄濑重心未稳，看准时机用肩膀后侧轻顶他一下，借着反作用力向后跳起，一个大幅度的后仰跳投出手，黄濑只能无奈地看着青峰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唰。”篮球轻松地穿过篮网。
明明是灰崎对他用过的后转身突破，换成速度更快的青峰竟然更难对付了。青峰的后仰幅度比虹村学长的要更大，借着身高优势就算事先知道招式也难以防守。
小青峰果然很厉害。
他不禁兴奋得笑出声。
“小青峰，谢谢你让我看到好东西……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黄濑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愈发犀利起来。持球面对青峰的黄濑，全神贯注犹如紧盯猎物等待时机的老鹰。防守的青峰对此丝毫不觉威胁，一脸轻松，还带着玩闹般的笑容。
“青峰君太松懈了。”场边的黑子突然出声，把围观一众都吓了一跳。
“强大的家伙不尽人事也只有落败一个下场。”
“绿仔太严格啦~黄濑仔每天每天都找峰仔决斗，峰仔一次都没输过~换了是我也会放松哦~”
场边议论四起，紫原还在旁边把薯片咬得“咔咔”响，黑子的心神却全跑到了场上，目光一刻不离。
黄濑显然正在不断读着青峰的防守，突然目光一凛，左脚向前跨出身体向左一晃，青峰因一瞬的松懈被黄濑的假动作引得身体下意识地向右移动，黄濑早已换手带球从他左侧突破。
黄濑取得了先机，黑子禁不住被他的气势带动，隐隐地对他期待起来。
青峰反应过来，马上凭借经验向黄濑进攻的方向补防，眼见路线被堵，黄濑的神情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用力往地面一蹬急停，向斜后方轻盈跳起，身体跟地面形成一个漂亮的角度，投球出手，一个跟刚才青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后仰跳投。
不仅是黑子，在场的每个人都被他的动作惊得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球从拼命跳起的青峰头上划着弧线飞了过去，“铛”的一声在篮筐上弹了一下后蹦了出来。
“哎！太可惜了。”黄濑笑得一脸欠扁：“下一个球就用完美的青峰式后仰跳投把小青峰干掉吧。”
“还真敢说啊，黄濑。”这回换青峰脑袋暴青筋了。
黑子轻轻叹了口气，竟觉得有点可惜。周围为黄濑这一球感到惋惜的人不在少数，入部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为正选的黄濑几乎吸引了一军所有人的视线。尽管评价褒贬不一，黄濑的步调却不会因此改变，他仍然隔三岔五就掌握一个新技巧，时不时就使出新招式，以惊人的速度持续成长。
初见时的预感正在一点点实现。
刚才，就在看到黄濑轻轻勾起嘴角，斜斜后仰的身体在半空中漂亮地投球出手的那个瞬间，强烈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他眼前的场景模糊了一瞬又逐渐变得无比清晰。
终有一天，黄濑也会像今天这样，让青峰始料不及，那个时候，他将不再是追逐者，而是跟奇迹世代其他四人势均力敌的可怕存在。
跟黑子哲也不同，黄濑涼太一路追赶的路途在他的脚程下甚至可以估算出达成时间。
黑子扳指数了数，自己打球有三年多了，下周计划表上的周目标还是万年不变的“三步上篮十进五”。不久前，摸着刚到手的正选球衣，闻着那淡淡的新衣味道，他曾觉得自己跟那帮天才之间的距离终于拉近到了目所能及的范围。
然而眼前的黄濑却让他觉得，他和他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尚且可以丈量的距离。黑子哲也所在的，和那包括黄濑涼太在内的奇迹世代所在的，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谁来告诉他，那道清晰可见的边界，该如何跨越。
晨练前黑子在自己的柜子里发现一本砖头厚的牛津词典，上面贴着一张纸条，“这是你今天的幸运物。”
距离晨练开始还有不短的时间，第一体育馆里不断回响着球入网和掉落地上的声音，天花板上所有的灯都亮着，每一盏都认得这个总是最早到达，只会一遍遍重复着投球动作的少年。
绿间真太郎。
他站在三分线外，堪称教科书式的标准三分球动作，起跳，手腕用力，球划着漂亮的弧线落入网中，“唰”的一声穿过球网。
绿间弯下腰想从装篮球的车子里拿球，才发现车子里空空如也。直起身时，眼前凭空出现的蓝发少年把他吓得心脏都停了一秒。
黑子双手捧着一个篮球，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早上好，绿间君。”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黑子！”
“绿间君，谢谢你的幸运物。但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绿间捡篮球的动作顿了一顿，语气听起来略有不耐：“今天水瓶座的运势倒数第一，我正好带着词典，只是这样罢了。”
“可是绿间君从来都不做这样的事，为什……”
“词典，明天记得还给我。”
绿间说完利落转身继续投球，不再理会身后的黑子。
“第一名是双子座！今天会得偿所愿哦！最后一名很遗憾的是水瓶座……”
早上的“早安您好”公布今日运程，绿间不知道怎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听到“水瓶座如果带上幸运物牛津词典，运势会有所改变，也许会因祸得福哦”的时候更是鬼差神使地从书柜里掏了本牛津词典放进了包里。
他往往是第一个到达体育馆的人，而黑子总是第二个。
跟每天练三分的他不同，黑子的训练内容总是在变化。最初升上一军的时候，黑子每天都在练基础动作和传球，前不久有段时间猛练投篮，被赤司阻拦后就开始改练最基础的三步上篮。
运球后把球拿到手里，右脚跨一大步，紧接左脚跨一小步用力蹬地跳起，身体舒展，右臂向前上方伸出，手腕前屈轻轻把球送出，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然后球撞筐弹出。黑子的三步上篮十有八九是这样的结局。
身后球场不断传来篮球砸到篮筐边沿上的“铛”声。绿间把手上的球投出，球漂亮地空心入网。装篮球的小车中又再空空如也，他轻轻吁一口气，抹了把汗，拎起水壶灌了几口水。
“咚。”一声明显不同的低沉声响让绿间不由自主地抬头往黑子那边看了过去。球这回没砸到篮筐边，而是砸到了篮板上，远远弹飞到另一边，黑子仿佛愣掉一般定定站了几秒，忽然一个深蹲起立，“啪”的一声双手拍脸，才又跑去捡球。
这种练习效率有够低的。绿间忍不住想道。
人各有所长，专注强项巩固基础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力气用错地方了吧。尽管他偶尔想这么吐槽，然而黑子练上篮的那股倔强劲，几乎让他错觉那是在倾注所有孤注一掷。
运球，奔跑，起跳，大概是因为累，黑子起跳的姿势完全走样，他死死地盯着上方的篮筐，在空中极力向上前伸手臂，距离不够，他执着伸展手臂的动作让整个身体难看地歪向了一边。
绿间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难看的上篮姿势没有之一。
可他并没有兴趣去劝说任何事情。
对那样固执的家伙来说，毫无意义。
绿间转身，捡起地上一个篮球，流畅出手，球再次漂亮入网。
“第五个人是……8号，黄濑涼太。”下午训练结束，队长赤司宣布第二天比赛的首发名单：“ 此外，虽然会视情况而定，但今后先发球员基本上就是目前的五人。”
“我终于当上首发了！”
黄濑兴奋得就差没一蹦三尺高，被队友一番吐槽鼓励后还念念不忘他的教育指导员，转身一副闪闪发亮的样子对着黑子握了握拳：“这也多亏有小黑子热心教导我呢！”
黑子用吐槽专用的死鱼眼盯着黄濑回了一句：“我并没有教你篮球。”
绿间秒懂了今早占卜结果里说的“水瓶座今天跟双子座的朋友最合不来”，下意识看向站在后方的黑子。
黄濑当上正选后，绿间好几次见到黑子捧着篮球站在篮架下仰望着篮筐发呆，少见情绪的黑子偶尔还会发泄般往篮板上砸几记篮球。
黑子因为黄濑而动摇了。理由显而易见。
才能的差距。进步神速的黄濑毫无疑问有力地说明了何谓天才。
然而此刻，若无其事或是沮丧不甘，这些他本以为会出现在那张脸上的，都没有存在。
黑子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黄濑的背影，神情平静无波。
只是。
绿间的目光往下移，落到黑子垂在两侧的手上。
那双无数次传出精妙传球的手，正用力地握起了拳头。
“哼。”绿间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这次是他多此一举了。不管有没有那本词典改运黑子都不可能因此消沉。
紫原在一旁用那惯常的慵懒表情瞄了他一眼，“哎，绿仔笑得好恶心”。
“少废话。”
第二天早上，绿间按往常的时间来到体育馆，掏出钥匙才发现体育馆的门没锁，推开一点，里面传来了运球的声音。他走进去，不出所料看到熟悉的身影。灯没有开，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亮了右侧的球场，黑子在当中不断奔跑跳跃，已是大汗淋漓。
黑子一如既往地做出标准的三步上篮姿势，球在一声低沉的撞击声中弹筐而出，他轻轻皱起眉，抿着唇站在篮下死盯篮框几秒，然后捡起球，走到另一侧，再一次运球，跳起，身体舒展，手臂极力前伸。
一片光亮之中，凌空的蓝发少年身上仿佛也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待续
